海上絲綢之路系列《十世紀菲律賓·廣州青釉鳳首壺》油畫 100×150cm 馮少協
海上絲綢之路系列《通海夷道·西沙》 油畫 150×100cm 馮少協
海上絲綢之路系列《1767年·虎門》 油畫 馮少協
關于馮少協的《海上絲綢之路》系列油畫
我曾經在一篇關于馮少協油畫創作的文章中說,馮少協已經形成了他的一套獨有的構思與創作手法,這一創作手法的幾個基本點是:一,涉及重大歷史事件與社會現實沖突的宏大主題;二,以多幅系列方式,而不是獨幅油畫作品來全面地反映事件與沖突本身;三,這種反映,無疑形成了一種多視角多維度的觀察與思考平臺。就反映事件而言,得以通過不同細節,重現事件的復雜性,以及觀者,包括藝術家在內,對于事件多樣化的思考;就反映沖突而言,藝術家得以運用多種構圖與形象,力圖把因沖突而滋生的情緒、因情緒而激發的憤怒、昂揚、因憤怒與昂揚而上升的人性高度,給一一表現出來,直接呈現在世人面前。在這里,歷史事件指的是《百年廣州》,而沖突則指《中東血淚》。
因為是系列創作,不僅增加了構思的難度,而且,還要考驗藝術家的形象刻畫能力與處理不同場景、物象的描繪方式,既要在作品之間保持風格的一致,同時,又要因為內容、細節、乃至情節之差異,而去尋找細微的畫法,讓同一系列的作品增加風格的豐富性。結果是,馮少協的創作就像階段式的,一段時間進入一個重大專題,埋頭進去,而扔下其他興致,專心致力于這一題材當中,讓自己變成這個題材的一部分,讓自己在情思上與題材的情緒同生死共命運。也就是說,他就像著魔一般,睡在題材當中,想著題材,翻看著各種與題材有關的資料,同時苦心冥想構圖特點、形象處理、畫面效果與描繪方式,一直到題材本身的內容告一段落了,作品終于累積到相當的程度了,已經完成了幾十張甚至上百張了,馮少協才能夠透過氣來,才開始回到現實之中。這無疑又造成了另外一個馮少協現象,那就是他極少參加大型展覽,因為他的作品都不是獨幅的。他的展覽只能是他自己。每一次展覽就是一個主題的集中展示,每一次的主題就是一個展覽。
《海上絲綢之路》是馮少協新近的系列創作,歷史跨度超過幾年前完成的《百年廣州》,復雜程度自然也超過了對廣州現代史的描述。因為絲綢之路本身涉及到了不同區域和國家的民族文化,沿著海路所發生的貿易,既是商業的活動,更是文化交流的大事。馮少協試圖通過一系列的油畫作品把這當中的文化意義揭示出來,轉化成為一種視覺的樣式,可想而知其創作之難度,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首先是歷史感的問題。如何使畫面具有一種時間的透視,讓我們通過畫面恍惚回到久遠的年代,以喚起人們對歷史的感知,讓歷史具體化。從作品面貌看,馮少協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通俗來說就是“做舊”,通過對色調的有效控制,給視覺套上歷史的外衣。“做舊”還包括對畫面的特殊處理,通過一種寫意的方式,而非寫實,來“還原”我們對歷史的觀感,落實我們對歷史的認知。為了達成這一效果,馮少協小心地吸收了十九世紀早期的一些外銷畫的特征,再加上少許的平面化處理,讓作品本身就具有一種“往日”的氣息。《回望:古黃埔港》就是這樣一個例子。畫面由一種褐色調構成,輕松的畫刀則用來處理遠處的山體,使之具有一種寫意性。對商船的處理也依循這一方法,用畫刀略為造型,然后用畫筆稍加描繪,使之具有一種遠觀的感覺。一種可視的歷史感就通過這樣的處理而得到了合適的解決。《十八世紀·清·黃埔商港》在風格上與《回望》有相同之處,但在色調處理上,則更豐富,以便產生更接近現代的感覺。處理上也比前述的作品更具象一些,以增加現實的意義。而在《1745年最后的航行·哥德堡號》這幅作品中,畫家則有意識地增加了寫實的因素的同時,卻通過對遠天云層的處理,而把一種心境具體化了。相比之下,《廣州·南海神廟》就更具寫實性,以突出一種視覺的觀感。而《文明的見證:廣州光塔》,在畫面的處理上還帶有一種隱約的戲劇感,云層的浮動證明歷史感本身也可以是可感可觸的視覺存在。
其次,在處理不同民族文化交流方面,馮少協別出心裁,通過對道具與器物的描繪,也就是通過靜物畫這一種類,來表達他對文化的理解與贊嘆。《十世紀菲律賓·廣州青釉鳳首壺》是一張靜物畫,沉穩的色調又告訴我們,這不是靜物畫那么簡單,而是包含了作者的一種對歷史的透視與觀照。在這里,壺的質感本身就是內容,但所表達的卻不是壺的質地那么簡單。在這里,質感就服從于藝術家對歷史理解。當人們在這一特寫系列中觀賞到這樣一幅靜物時,所產生的審美,則和具體的歷史事實掛鉤,而失去了單一的靜物的意味,成為一張具有鮮明主題思想的獨立作品。《十五世紀廣州·威尼斯銀幣》也作同是觀。在這里,有一個細節值得提出來,作者為了表明他并不是在畫靜物,在畫普通的器物和道具,他在畫面用了一些線條,把畫面的平面感突出,以強調其中的非靜物的意義。馮少協這一作法顯然是有意義的,突破了普通靜物與器物描繪局限,而讓物品本身“說話”,讓歷史變得可觸可感。
總之,馮少協把歷史中的絲綢之中搬到了畫面上,以完成他畫上的絲綢之路,從而達成把歷史視覺化與藝術化的目的。他的這一嘗試目前仍然在進行中,樣式與色調的處理日益豐富多樣,對母題的選擇也照顧到平衡歷史與觀感的關系,既是歷史的,更是藝術的,從而讓畫上絲綢之上本身成為一件數量眾多、樣式豐富和色調細膩的系列作品。這對馮少協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考驗。我相信,他正是通過這一考驗,來表述他對油畫、進而對藝術、更進而對歷史的體認。我期待著他的后續作品的出現。
楊小彥(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副院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