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6月初,寧波海曙區委原書記褚孟形落馬的時候,我和當地朋友就此事私聊了一些話題。其實當時我腦海里一直冒出的是杜甫爺爺杜審言的名句: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有種說法認為,海曙區正得名于此句。這個地方雖然此時已并非寧波的政治經濟中心,但它作為老寧波的重要載體,在當地仍然有著不可代替的影響力。果然兩個多月后,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書記周江勇落馬后,人們仍要追溯到褚孟形這里。
周江勇落馬后,人們很快整理出近期落馬浙江官員的“路線圖”。褚孟形與周江勇都是寧波人,而8月19日剛剛投案自首的湖州市委書記馬曉暉也是寧波人,曾在褚孟形的老家當過縣長,更與周江勇一樣都在溫州、杭州等省內重鎮先后任職過。此外,2014年就退休的浙江省委省政府原副秘書長、接待辦主任張水堂近日也主動投案。雖然“打虎”節奏一直不停,但是浙江近期這一波操作,仍然值得特別關注。金錢豹和大老虎,都是人間猛獸,焉得不關心。
十八大以來的反腐正風,曾經讓多地成為輿論焦點,比如北方的山西、陜西、內蒙古,南方的廣東、云南、江西。而作為東部沿海經濟大省的浙江,雖然動作一直不斷,但是并沒有成為眾人矚目之地,“當量”并不大。2015年浙江省政協原副主席斯鑫良落馬、2016年由浙江副省長轉任寧波市長的盧子躍落馬之后,周江勇是浙江五年來第一個、十八大以來第三個副省級以上的“老虎”。
而這一段時間以來,浙江尤其是杭州,頻頻因各類事件被關注。金錢豹逃逸未歸,旅游勝地的管理能力,與人們的期待存在差距。帝王陵被盜,兩年后公眾才知情。而杭州作為互聯網行業的重鎮,其風吹草動更時時被人盯著。這幾天,又迎來了久違的“老虎”。
“第三虎”現身,對浙江官場究竟意味著什么呢?周江勇、馬曉暉、褚孟形三人都是典型的“本土政治精英”,尤其是周江勇作為省會城市一把手,影響力頗大。他們深耕多年,枝蔓橫斜,短時間內接連落馬,勢必要連帶倒一批樹木,散一堆猢猻。這一點從此前落馬的省會城市書記身上,無不得到印證。
此外,你可能注意到了,在浙江的落馬圖譜中,寧波是一個高頻詞匯。在這一長串寧波相關名單里,其實還要加上從寧波市委書記轉任天津的黃興國。某地如果頻繁出現在熱搜里,在巧合之中一定存在某些必然因素。近代以來,作為十大商幫之一的寧波幫,曾與政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作為多年的重工業城市,如今的寧波又面臨著轉型升級。在這個風云激蕩的時代里,“寧波幫”又有些什么故事,看起來還有得講。
坦率地說,作為東部發達省份,浙江的干部很多在經濟發展上都有比較成熟的經驗,其中一些佼佼者的成就也是有目共睹。一些干部因此也被給予了更高的位置和更重的責任,成為一股清新的改革力量。但是商業氛圍濃厚的地方,往往應該特別注意將商業交換邏輯運用到行政之中的苗頭。長期無虎的浙江,反腐正風的弦又緊張起來了,這再次昭示了“反腐無禁區”的剛性原則。無論你曾經有過什么成績,都不能成為免罪金牌;無論你身上有什么華麗的標簽,都不再是權力的通行證。否則時代拋棄你的時候,確實連聲招呼都不打。
大家可能注意到,“共同富裕”這一偉大理念頻繁被強調。今年浙江被確定為共同富裕示范區,這意味著,曾經是發展效率最高地區之一的浙江,在發展方式和分配方式上被賦予了探索新方向的重任。與之相應,也就要求當地干部轉換思路,更新頭腦。但承擔重任的第一步,當然是要有一個清新的政治生態。從這個意義來說,被賦予的使命越重,浙江接下來被審視得也會越嚴厲。
8月21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官網發布消息,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書記周江勇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周江勇現年54歲(1967年9月生),浙江寧波人,2018年5月任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書記,至如今落馬僅3年有余。
他是改革開放以來,浙江杭州首位落馬的市委書記,同時也是今年首位被查的省會城市在任市委書記。
同天晚上,浙江省委常委會召開會議,傳達了中央對周江勇涉嫌嚴重違紀違法進行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的決定,強調決不能讓政治上、廉潔上有問題的人蒙混過關、投機得逞。
周江勇落馬頗具突然性,落馬當天名字仍登上黨報頭版頭條。
據8月21日《杭州日報》報道,8月20日下午,杭州市碳達峰碳中和工作領導小組第一次(擴大)會議召開,周江勇主持并講話。
周江勇在會上說,要提高站位、深化認識,切實增強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責任感和使命感,要努力扛起省會擔當,在推進碳達峰碳中和進程中走前列、作示范。
杭州市政府官網顯示,8月上旬和中旬,周江勇行程滿滿。就在8月17至19日,浙江省代表團赴新疆學習考察。期間,周江勇看望慰問了杭州市援疆干部、人才和在阿克蘇投資興業的杭州企業代表。
周江勇深耕浙江官場30余年,長期在寧波、舟山工作,主政過溫州、杭州。他早年畢業于寧波市余姚師范,當過中學教師,仕途起步于鄞縣(寧波市下轄縣,今鄞州區)團委。
歷任鄞縣副縣長,鄞州區副區長,象山縣(寧波市下轄)縣長、縣委書記,寧波杭州灣新區開發建設管委會主任、黨工委書記、寧波市委常委,舟山市長、市委書記等職。
2017年2月轉戰溫州任市委書記,同年6月晉升為浙江省委常委,當時尚未滿50歲。2018年5月任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書記,直至如今落馬。
去年10月中旬,中央第四巡視組巡視浙江省工作動員會召開,巡視時間為2個半月。
根據巡視工作條例規定,中央巡視組主要受理反映浙江省級領導班子及其成員、下一級黨組織領導班子主要負責人和重要崗位領導干部問題的來信來電來訪,重點是關于違反政治紀律、組織紀律、廉潔紀律、群眾紀律、工作紀律和生活紀律等方面的舉報和反映。
今年2月初,中央第四巡視組向浙江省委反饋巡視情況。巡視組還向杭州市委書記周江勇等反饋了有關巡視情況。
時任中央第四巡視組組長趙鳳桐提到,巡視發現杭州市委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對杭州工作的重要指示批示精神還不夠有力,推動形成高質量發展新格局還有差距,一些重點領域權力運行監督制約還不到位,領導班子加強自身建設還有差距,黨建工作責任落實不夠有力。
同時,巡視組還收到反映一些領導干部的問題線索,已按有關規定轉中央紀委國家監委、中央組織部等有關方面處理。
2月下旬,杭州市委常委會專題研究落實中央巡視反饋問題整改工作方案。時任杭州市委書記周江勇說,對于巡視組反饋意見,我們誠懇接受、照單全收、堅決整改。
周江勇表示,對反饋問題不回避、不遮掩,主動認領責任,在逐條對照檢查、深入剖析根源中明確整改方向、制定整改措施。他還提到,把整改融入全面從嚴治黨,一體推進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毫不松懈糾治“四風”,努力構建親清政商關系。
在杭州工作期間,周江勇曾多次談及家風,談及構建新型政商關系。他曾在《浙江日報》刊發題為《找準深化清廉杭州建設著力點》的文章中說,清則流長,廉則行遠,杭州作為省會城市,有責任、有條件在推進清廉建設上更進一步、更深一籌。
他還提到,以構建“親”“清”新型政商關系為依托推動企業誠信廉潔、守法經營。要堅持清廉家庭、清廉家教、清廉家風一體建設,把家庭作為反腐倡廉的第一道防線。
值得注意的是,周江勇落馬前兩天,浙江省人大常委會機關黨組副書記馬曉暉涉嫌嚴重違紀違法,主動投案。此前8月9日,馬曉暉還以浙江省湖州市委書記身份主持會議并講話。
馬曉暉生于1966年1月,此前擔任過溫州市委副書記,杭州市委常委,副市長、市委政法委副書記,杭州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在杭任職近3年。2018年2月任湖州市委書記。
周江勇曾在寧波任職多年,近期也有多位寧波官員被查。比如寧波市海曙區委原書記褚孟形,鄞州區司法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徐光耀,寧波市東錢湖旅游度假區管委會副主任馮燦煥等。
在周江勇被查后,浙江省委常委會連夜開會,表態稱決不能讓政治上、廉潔上有問題的人蒙混過關、投機得逞。
會議提到,各級領導干部特別是“一把手”要以案為鏡、以案為戒,自覺接受監督,知敬畏、存戒懼、守底線,保持對腐蝕、圍獵的警覺,抓好班子、帶好隊伍,從嚴管好自己、管好家屬,始終保持親清政商關系。
會議還強調,要嚴格執行民主集中制,該遵守的程序要嚴格遵守,該向上請示報告的就要如實請示報告;要始終嚴格要求自己,保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謹慎,把好權力關、金錢關、美色關,做到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凈凈做事、坦坦蕩蕩為官,時刻自重自省自警自勵,做到慎獨慎初慎微慎友,像珍惜生命一樣珍惜自己的節操,確保廉潔自律、廉潔用權、廉潔治家。
杭州是“網紅”城市,社會關注度高。周江勇昔日叮囑下屬的話語也廣為流傳。他說當時代拋棄你的時候,連一句“再見”都不會說。如今看來這句話更像是一種反諷。
去年4月下旬,杭州召開全市推進疫情防控補短板堵漏洞強弱項暨深化作風建設和綜合考評大會。周江勇在會上說,“這是一個能干事的時代,這是一座能干成事的城市。能夠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城市工作,是我們每個干部的無上光榮,也是對我們每個干部的重大考驗。
然而周江勇到底未經受住考驗,時代拋棄周江勇們也不會說一聲“再見”。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8月21日消息,浙江省委常委、杭州市委書記周江勇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值得注意的是,周江勇是今年首位被查的省會城市市委書記。在“落馬”前一天,周江勇還在主持會議并講話。
杭州市碳達峰碳中和工作領導小組第一次(擴大)會議8月20日下午召開。省委常委、市委書記、市碳達峰碳中和工作領導小組組長周江勇主持并講話。
他強調,要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持續推動低碳發展,全面引領綠色轉型,率先探索形成以綠色低碳為導向的高質量發展新路子,為全國全省碳達峰碳中和貢獻杭州力量。
周江勇的突然“落馬”,不由得讓人想起了去年4月,杭州召開全市推進疫情防控補短板堵漏洞強弱項暨深化作風建設和綜合考評大會,他當眾“揭短”,還說了一句名言以警示全市干部。他說:“當時代拋棄你的時候,連一句再見都不會說。”沒想到,一語成讖。
官方簡歷顯示,周江勇,男,1967年9月生,漢族,浙江寧波人,省委黨校研究生,工商管理碩士。
從周江勇的工作簡歷中可看出,他一直在浙江工作,曾任寧波市鄞縣副縣長、寧波市象山縣委書記、舟山市委書記、溫州市委書記等職。
今年,杭州金錢豹逃逸事件惹出不少爭議,周江勇多次赴一線督導搜捕工作。
4月19日上午,杭州野生動物世界有三只豹子逃逸了。逃逸原因系管理人員疏忽,打掃衛生時逃竄,一公兩母。5月9日,工作人員尋覓到第三只金錢豹的蹤跡,前兩只已被捕獲。當日下午和晚上,省委常委、市委書記周江勇赴富陽區杭州野生動物世界、西湖區轉塘街道何家村,就金錢豹外逃處置工作進行督察指導,現場聽取工作匯報,查看杭州野生動物世界整改情況。
當日,周江勇看望了奮戰在搜捕第一線的工作人員,向他們的辛苦付出表示慰問和感謝,指出要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按照現場指揮部的統一部署和調度,繼續加大搜尋力度,克服困難、連續作戰、再接再厲,爭取圓滿完成此次搜捕任務。
5月11日晚,周江勇再赴富陽區、西湖區,強調要認真貫徹落實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重要批示精神,全力以赴、爭分奪秒搜捕外逃金錢豹,確保居民群眾人身安全。
到如今,第三只金錢豹身在何處,仍然沒有明確的公開消息。
極目新聞記者搜索發現,這些年任上落馬的省會城市市委書記至少還有以下3位。
2014年6月,時任廣州市委書記萬慶良落馬。2015年,萬慶良被控受賄1億1125萬余元。2016年9月30日,廣西壯族自治區南寧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廣東省委原常委、廣州市委原書記萬慶良受賄案,對被告人萬慶良以受賄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對萬慶良受賄所得財物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2014年12月,時任濟南市委書記王敏被查。王敏直接或者通過其特定關系人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805.103萬元。2016年9月30日,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山東省委原常委、濟南市委原書記王敏受賄案,對被告人王敏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二百萬元;對王敏受賄所得財物予以追繳,上繳國庫。
2015年1月,時任南京市委書記楊衛澤被查。2016年,楊衛澤被指控直接或通過其妻非法收受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1643.4643萬元。2016年12月14日,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宣判江蘇省委原常委、南京市委原書記楊衛澤受賄案,對被告人楊衛澤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六個月,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二百萬元;對楊衛澤受賄所得財物及其孳息予以追繳,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