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隱居菁山、閉門寫書,表面上似乎看破政治,遠離塵世,實際上,他參與政治的欲火并沒熄滅,他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
他病重期間,以悲哀的語調說:“我不能隨蔣公回大陸去了,這是我深感遺憾的。”
蔣介石一手策劃排除閻錫山職權
1949年12月7日,這是成都一個少有的寒冷天,空曠的成都機場上更是冷風如刀,寒氣逼人。從清晨起,機場各處戒備森嚴,秩序井然。早晨10點鐘左右,幾輛小車先后駛進機場,從車上下來一批國民黨高級官員,他們簇擁著一個中等身材、有點肥胖的老人,這老人身穿黑色披風,頭戴禮帽,眼中閃出威嚴的光芒,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山西王,國民黨行政院長閻錫山。
閻錫山自從在廣州組閣、取代何應欽后,率領他的政府內閣從廣州移到重慶,從重慶遷至成都,發誓要與人民解放軍頑抗到底。可是時運不濟,西南地區盧漢、劉文輝發動起義,倒戈投向共產黨,現在,人民解放軍已兵臨成都城下,再要頑抗,只能是死路一條。閻錫山也顧不得當初的誓言,不再堅持死守成都,盡快逃往臺灣,他終于面臨了別離大陸的時刻。
六十七歲的閻錫山家鄉觀念很重,在別離大陸之際,他想多看看大陸的一切,但處于如此危急時刻,他不僅不能去老家山西五臺縣去看看,甚至連成都市的杜甫草堂、望江亭也沒有時間去觀賞了。他到飛機場后,急忙與送行的官員告別,匆匆鉆進了機艙,飛機很快起飛,閻錫山只能在機艙俯視眼底山河。此去臺灣,不知等待他的將是什么命運?
當時的臺灣,猶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處于嚴重的危機與混亂之中。閻錫山到了臺灣后,仍想拼死掙扎。他向蔣介石提出了“保衛臺灣海南島收復大陸計劃方案”,方案卻被蔣介石束之高閣。特別是閻錫山還想重溫大陸的舊夢,他寫信要李宗仁回臺灣繼續當總統,他好繼續當行政院長。這就為蔣介石所嫉恨,決心將他趕下政治舞臺。
此時,蔣介石正著力于將國民黨黨政軍大權獨攬手中,而閻錫山出任行政院長本是蔣介石與李宗仁矛盾的產物,蔣氏父子在臺灣一手遮天,臺灣的政治舞臺已不能容忍李宗仁,閻錫山豈有立腳之地。
1950年1月,蔣介石一手策劃成立了“國民黨改造案研究小組”,把閻錫山排除在外,這就說明閻錫山將被擠出臺灣的權力中心。
3月1日,蔣介石在宣布引退一年又兩個月后,復行“總統”職權,宣布將重組政府,這無疑是向閻錫山發出了要其下臺的敦促令。作為李宗仁代總統時代的行政院將被新政府所取代而成為歷史,行政院長的寶座將易人。于是,識時務的閻錫山只好率全體行政院“閣員”向蔣介石提出總辭職,當即獲得批準。
閻錫山辭職不久,蔣介石對人事安排做了重大調整。蔣的親信陳誠被任命為行政院長,取代閻錫山;吳國楨被任命為臺灣省主席;親美派軍人孫立人當上了陸軍總司令;周至柔被任命為空軍總司令;桂永清被任命為海軍總司令。蔣介石還任命他的兒子蔣經國為國防部政治部主任,掌握“一切黨政特務機構”。所有一切重要部門的職務,都與閻錫山無關,這樣,閻錫山就無聲地從臺灣政治舞臺上消失了。
為了安撫閻錫山,不致引起國民黨其他“元老”太多的怨恨,1954年2月19日,在臺灣召開的“國民大會”上,蔣介石虛情假意地表彰了閻錫山,他以十分感激的腔調說:“自三十八年底及三十九年初,赤焰滔天,挽救無術,人心迷惘,莫可究極,甚至敵騎未至,疆吏電降,其土崩瓦解之形成,不惟西南淪陷,無法避免,即臺灣基地,亦將岌岌欲墜,不可終日……當此之時,中央政府幸有閻院長錫山,苦心孤詣,撐持危局,由重慶播遷成都,復由成都遷移臺灣,繼續至當年三月為止,政府統緒,賴以不墜者,閻院長之功實不可泯。”說完這番話,蔣介石將眼光轉向在主席臺上就座的閻錫山,頻頻微笑,向他表示致意。在蔣的示意下,臺下也響起了一陣掌聲。
“狡兔三窟”曾隱居石頭窯洞
閻錫山并非是目光短淺之人,他靠自己的深謀遠慮統治山西幾十年。1949年,他從太原逃到南京時,就已斷定這個政權不會長久,因此,他給自己的未來做了精心安排,他先將他的繼母和二兒媳送到臺灣,給他們一大筆錢,在臺北設立了“閻公館”;繼而,讓他的第四個兒子閻志敏遠走美國,并帶走大宗財產,在那里買下高級別墅;然后,又派他的親戚徐士珙到日本,也給其大量資金,讓其在東京營建新的巢穴。三個地方都作了準備,真可謂“狡兔三窟”。現在,閻錫山被免職的下場確是應驗了當初的預料,他本來是準備在臺灣長住下去的,但免職后,他考慮了很多,蔣介石既然不容他,臺灣也決非久居之地,不如遠走他國,去了卻人生的最后歲月。于是,閻錫山便向蔣介石寫了報告,說他身體有病,想出國治療,提出了到日本或者美國的要求。
國民黨一些元老大凡要出國,多是以病為由,如李宗仁、孔祥熙、宋子文等,一旦出去以后,便不再回來,且在海外互相聯絡,獨成一體,甚至有的人還寫文章、發表談話,攻擊與謾罵臺灣政權。這一點,蔣介石甚為惱火。他不能放閻錫山出去,他知道閻錫山在罷免行政院長后滿腹牢騷,只是在臺灣不敢表露而已。一旦出去,又將是他的一個對頭,這只虎不能放出去。因此,蔣介石沒有批準閻錫山的出國報告。
蔣介石大權在手,閻錫山不敢碰硬,只好乖乖留下來,在臺灣消磨多余的歲月。閻錫山本來在臺北鬧市區準備有豪華的公館,但他不愿住在那里。為了避免經常見到那些上臺的新貴,惹些不必要的麻煩,他搬到了市郊陽明山的菁山居住。那里雖然風景如畫,環境幽靜,空氣清新,但地區偏僻,交通不便,而且連起碼的現代生活設施如自來水、電燈、電話都沒有。但閻錫山不管這些,硬是住了下來。為了適應環境,他叫人把房間用石頭壘成西北地區的窯洞一樣;沒有電燈,就點煤油燈;沒有自來水,就像當地山民一樣,到澗邊取水。堂堂國民黨的行政院長,在下臺后,就住在這石頭窯洞中,像古代人一樣,過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周而復始的隱居生活。
閻錫山在菁山一住就是十年,這十年中,他起居很有規律。每天早晨7時起床。早餐后便開始寫作;午飯后,休息兩小時,然后會客、座談、看書或思考;晚飯后,他喜歡一個人到野外散步,呼吸新鮮空氣,欣賞陽明山暮色中綺麗的風光;回來后,便拿出一部《易經》來,慢慢閱讀。歲去年來,逝者如斯,他長住在此,怡然自得。
十年時間中,閻錫山的主要工作是著書立說。這期間,他先后寫作并出版了大量書籍。縱觀那些書的內容,紛紜復雜,但只有一個中心思想,便是反共。閻錫山并沒有從在大陸遭到的失敗中找到人生的真諦,淡化其反共的意識;相反,他從反面去總結教訓,更加頑固地堅持其反共立場,賣力地鼓吹反共的陳詞濫調,在反共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閻錫山雖然隱居菁山、閉門寫書,表面上似乎看破政治,遠離塵世,實際上,他參與政治的欲火并沒熄滅,他是一個不甘寂寞的人。除了寫書、在書中大談政治外,他還常到臺北一些機關、學校、團體,向公眾發表反共演講。他雖然年邁體衰,但只要有人邀請,他必去無疑,幾乎每月都有十幾次演講,有時一天講幾次,真可謂不辭勞苦。
臨終念念不忘山西老家風景
在寫作與演講之余,閻錫山還在他的寓所里接待各類人物。時常有很多人前去拜訪,有親朋故舊、政界顯要、民意代表、軍界首領、實業巨子、企業領袖、教授學者、神父牧師、新聞記者等。在與這些人的會談中,他也不忘大搞反共宣傳,不厭其煩地勸導別人去反共,企圖以此博得蔣介石的好感。
閻錫山自認為是了不起的先哲仁人,但他不知道,他是逆歷史潮流而動,終不過是一跳梁小丑。過度的勞累,使閻錫山的身體急劇垮了下來,體內各種疾病交替出現,而且日趨嚴重。他先患糖尿病,不久,又出現冠狀動脈硬化,隨后,又是心臟病,這諸多病癥時刻困擾著他,威脅著他,使他不得安寧。再加上年齡一天天增大,各種器官日趨老化,身體的抵抗能力逐漸減弱。閻錫山已是日薄西山,“昏慘慘黃泉路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