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宗發生在加拿大的中國留學生被綁架案,將一名海南富有的道士推到了臺前,更讓其運作多年的家族商業鏈條浮出水面。
在加拿大留學的陸萬禎,或許沒有想到過,2019年,自己會在自家樓下被綁架。盡管3天后他被綁匪釋放,但由他開始的故事,才剛剛揭開一角。故事的主角,也不是陸萬禎,而是他的父親,陸文榮。
陸文榮從無名商人,短短幾年間,成為道教南宗宗壇的掌門人,花費數億資金建設道觀廟宇,收獲龐大家產。是虔誠的信仰使然,還是利益驅動下,將信仰,當作生意?
陸萬禎于2019年3月23日在加拿大某公寓車庫遭綁架。4名綁匪用電擊槍襲擊了他,將他帶離地下車庫。被綁架時,他正身穿價值1,500加元的Gucci外衣,以及價值640加元的紀梵希小白鞋。
這些服裝加起來價值超過11000元人民幣。這還沒有包括他被綁架時開的那輛路虎。
綁架案發生后,當地媒體曝出陸萬禎在加拿大的生活,試圖找出其被綁架的原因。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一條,便是他在加拿大表現出的奢華生活。
陸萬禎在加拿大有一套270萬人民幣全款買下的公寓,在社交平臺曬過7輛豪車鑰匙的圖片,總價值超過百萬。加拿大警方確認,他在加拿大期間駕駛過法拉利488 GTB,一輛蘭博基尼,一輛勞斯萊斯Rolls Royce Wraith以及一輛路虎。Land Rover Range Rover Velar。
對此,陸萬禎的父親陸文榮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車是租來的。“在國外租豪車付點押金很便宜,一個月付幾百塊錢加元。”陸文榮還解釋道,陸萬禎只租了一輛法拉利,圖片中的其他豪車是陸萬禎的同學租來的。
然而種種跡象表明,陸萬禎在加拿大的生活的確有些張揚。當地記者們采訪陸萬禎的女鄰居時,她指著自己的鈴木汽車說:他太張揚了,沒有人會綁架一個開鈴木的人。
但他在日常生活中的張揚不是在加拿大才有的。陸萬禎高中時期在上海上學,同學口中的他“張揚”,“有錢”,平時穿著都是gucci、versace等超一線大牌。
陸萬禎還曾告訴身邊的同學,自家開公司做大生意,并且在上海最好的地段有一整棟公寓樓,差不多20層。
陸萬禎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我是土豪”的氣息。這種氣息吸引了綁匪的注意。
后來被證實,陸萬禎在被綁架期間,三天只吃了一頓飯,并且被綁匪用電擊槍頻繁電擊。手銬銬得很緊,嘴里貼著封條。“也不讓他大小便,只能大小便在自己身上。”
綁架案發生前,沒人知道陸萬禎的錢從哪里來,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綁架案發生后,加拿大警方透露,陸萬禎的父親是中國負責興建寺廟的機構負責人,而陸的母親及其家庭十分富有。隨后有消息指出陸萬禎的父親是海南省道教協會會長陸文榮。
有記者向海南民族與宗教事務委員會去電求證,對方承認,陸萬禎的確是陸文榮的孩子。
陸文榮入道之路,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因為受到到一件事的沖擊。
2017年,陸文榮接受人民網海南視窗采訪時稱,自己原是一名企業家,1995年12月隨一個企業家代表團到南非考察,到餐館就餐時,由于不懂英語,看不懂菜單,只好隨意點了四道菜。但店家只上了兩道菜,聽著歌吃完后仍遲遲不見另兩道菜,惹得他“破口大罵了起來”。
這時一位曾在中國留學的黑人為他解釋后,他才知道自己點的另兩道菜實際是兩首歌。黑人稱自己曾在北京留學還拿到博士學位,還反問陸文榮是哪一國人,他秀出中國護照表明自己是地道的中國人。但黑人說:“講中國話、拿中國護照的,并不一定是中國人。”接著問他問是否讀過《道德經》、《易經》、《論語》、《南華經》?是否知道老子、莊子、孔子?陸文榮一臉茫然,無言以對。
陸文榮自稱受此刺激,后來便去查資料,知道了“老子”還有道教,順便還拜了正一派道士為師。
2002年,陸文榮從上海來到海南定安縣考察商業項目,意外發現當地人信奉盤古真人,道教信眾眾多。當地老百姓口中一直流傳著道教南宗白玉蟾祖師的傳說,在海南2410個村里,幾乎村村有廟,家家信道。
玉蟾宮位于海南定安縣文筆峰山麓,于2002年11月20日開始,由陸文榮主導重建,至2006年4月12日落成。環文筆峰有20余座建筑殿閣,占地面積1200畝,總規劃建筑面積57300平方米,配套建筑8500平方米。具有全國最大、最完整的道教仿宋古建筑群。
2017年,陸文榮曾在接受人民網海南視窗記者采訪時提到,自己“將10多年積蓄投入全部投入到文筆峰玉蟾宮建設中,歷經三年半,投入3.75億元。”事實上,這3.75億由海南中野旅游(海南中野旅游產業發展有限公司)出資。
但在背后,其投資主體是一家名為海南中野旅游產業發展有限公司的企業。陸萬禎遭綁架后,輿情發酵,媒體曝光了他原來竟然是該公司的一個董事。
實際上,在陸文榮的發跡史中,海南中野旅游功不可沒。工商資料顯示,這家公司正是玉蟾宮所在文筆峰景區的開發投資者。
另外,根據文筆峰景區的公開資料宣稱,迄今景區開發投資累計投入近億元。但近日接受采訪時,陸文榮卻反口稱,建設道館的花費“大概是5000多萬,加上土地的成本,大概是6000萬。”因為在1993年時,買地不用招拍掛,高速公路也沒通,這個地方是荒無人煙的地方,“所以很便宜,當初買下來的時候,只要幾千塊錢一畝地。”
時隔兩年,經過這一場綁架案后,玉蟾宮對外公開的建造費用也驟然縮水3億多,都不及兩年前那次采訪中提及費用的零頭。
建設玉蟾宮究竟花費多少資金難以辨別,但從玉蟾宮在道家信徒中的超然地位來看,其掙錢的能力毋庸置疑。
公開資料顯示,玉蟾宮被認為是道教南宗的實際創始人、道教南宗五祖白玉蟾的最終歸隱之所,被道教奉為“南宗宗壇”。玉蟾宮還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道教建筑群。
一系列頭銜的加持,讓玉蟾宮在道教體系中具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更收獲了信徒。更讓擁有這座道場的陸文榮有了積攢財富的快速通道。
玉蟾宮有多能掙錢?陸文榮究竟有多少資產?這些問題都沒有公開的信息。但是根據一些過往的事例,可以一窺其背后財富大廈之概貌。
此前有消息指出,2015年玉蟾宮落成10周年的“三清道祖大典”上,僅門票收入就破億。并且在每年春節免票期間,玉蟾宮更能吸引超過2萬人游客。
收入不菲的陸文榮在道長身份之外,也曾做過慈善。近10年來,陸文榮和妻子張媛媛累計捐款超1億元,捐助過18個市縣的孤兒2300余人,孤寡老人680余人、全國貧困大學生1460余人、弱勢群體1538戶。
2018第十屆南天情慈善公益晚會,玉蟾宮住持陸文榮,海南援圓流長百草農業觀光有限公司董事長、南天情慈善基金會理事長張媛媛向兩所學校各捐贈50臺電腦。
簡單算下來,幾乎每年捐款都超過1千萬元。可見在道士生涯里,陸文容也做得風生水起。
事實上,陸文榮承包海南文筆峰景區后,一個“中野系”家族商業版圖逐漸形成。
在陸文榮名下有7家公司,其在多家公司擔任法人與董事長職位,產業涉及涉及實業投資、飲食、演藝、休閑度假以及蜜蜂養殖、保健用品開發等多領域。
最早的一家公司時海南京島綜合貿易聯營總公司,成立于1992年,注冊資本達1000萬元,成立時間最晚的也是在2001年。不過,目前這些公司均處于“吊銷、未注銷”狀態。
在中野系版圖中,居于關鍵環節的海南中野旅游的主營業務中,旅游景區開發與管理亦是重要業務。
工商資料顯示,海南中野旅游的52.35%股權由中野高科技(中野高科技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持有,25%由海南泰孚(海南泰孚投資置業有限公司)持有,22.5%由梁萍持有,0.15%由陸文榮的哥哥陸祥榮持有。但根據股權穿透結果,公司實際控制人是陸祥榮,持有28.94%股份。也就是說,海南中野旅游實際上是陸家自己的產業。
第二大股東海南泰孚則由北京鑫福海工貿集團全資控股,與陸文榮家族關系也十分緊密。
資料顯示,北京鑫福海工貿集團是北京市城南的一家大型股份(合作)制企業,龍頭業務是服裝批發市場開發建設,并且業務主要以房地產開發、會展酒店等為主導。曾參與建設北京大紅門服裝商貿城,又將它從北京遷到天津。在地產業務上,底蘊深厚。
陸文榮不僅讓北京鑫福海工貿集團在自家主要產業中持有大量股份,而且還不時共同現身,考察商機。2017年11月10日,陸文榮曾與北京鑫福海工貿集團一起在海南海口高新區考察。足見其合作關系之緊密。
第一大股東中野高科技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大股東同樣是陸文榮的哥哥陸祥榮。陸文榮妻子張媛為該公司董事。同時,這家公司也是張媛旗下海南援圓流長百草農業觀光有限公司的最大股東。
除了陸文榮的哥哥持有重要產業,其妻子同樣是“商界強人”。
陸文榮的妻子張媛,名下則有15家公司,注冊資本多在千萬級別,主要涉及旅游開發、投資管理等項目,但有意思的是,其早年成立的公司,也像陸文榮一樣,均被吊銷。
換言之,通過交叉持股的聯動效應,陸文榮家族早已建立起一個屬于自己的“中野系”家族商業版圖。
明面上來看,陸文榮并沒有產業在手。但其家人手中,則掌握著諸多與文筆峰旅游區有關的企業。
在這個版圖中,陸文榮家族或許已經包攬了文筆峰玉蟾宮住持,旅游區內旅游品開發,乃至廟宇建設整個環節。自產自銷,玉蟾宮儼然是一個家族產業。
在財富上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時,陸文榮的道長生涯也有了長足進步。盡管1998年才半路出家,就在玉蟾宮建成的同時,海南也成立了道教協會,陸文榮便一直任協會會長至今。此時,陸文榮的身份是海南文筆峰盤古文化旅游區管委會主任、海南省道教協會會長。
但同樣曾任海南玉蟾宮住持的張至順道長曾說,真正有道學的人,是不會在社會上出現的。只有他想見你的時候才會出現,不會擠在名山大川里讓人參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