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院子里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父親伺弄著角落里的一片菜園子,滿載春天的希望在這里實現了對父親的報答,碩果累累;廚房的煙囪冒著裊裊炊煙,母親正在案板上切著土豆,條條細絲濃郁著親情,和諧快樂,這是家的香味。
我突然想起了那些年,那些事,我和我的家人,我和我的家。
家里不富裕,家里娃多,這是我們家最顯著的特點;父母勤勞樸實,崇尚知識,這是我們做子女最大的幸運。也就是因為這樣,家的味道很濃很濃,就像戰場上剛爆炸的硝煙,彌漫著整個戰場,同樣,家的味道也彌漫著我的整個院落,每個人的心田。
家香是為爭一盤土豆絲而引起的戰爭。我們姊妹三個年齡比較相近,不想現在大的要比小的大五六歲,而我們只是一兩歲之隔。小時候不懂事,我們經常為一點芝麻綠豆小事而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大動干戈。記得有次放學回來,在吃菜的過程中,小妹嫌我吃的太快,我說大姐比我還快,大姐更不服的說小妹雖然吃的慢,但每次夾的菜最多,我們三個人就為這樣,開始掐嘴爭吵,受委屈的流淚,有不講理的說自己吃的少,還有大鬧脾氣的,母親在一旁實在勸說不下,干脆就讓我們吵累為止,一一打發上學去了。母親很疼愛我,走的時候悄悄的給我5毛錢,讓我買方便面吃,一肚子的委屈瞬間煙消云散。后來,才知道,母親不只是給錢,同時也給了姐姐和妹妹,用母親的話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家香是咸菜壇子里腌透了的白蘿卜,筋筋的。每到深秋,我就和父親在自家地里拔蘿卜,粗粗的,白白的,捧在手中,這才是現在講的真正的無公害吧!父親有時候會讓我嘗一口生蘿卜,有點辣,比較刺激味覺。父親拿著家里最大的竹籠,盛裝著滿滿白蘿卜,回到家中。母親和姐姐妹妹,在家里洗刷著家里的瓷甕。回來后,又開始清洗蘿卜、蘿卜葉,還有自家地里的辣椒。洗好之后,放入瓷甕,隔一段,放上辣椒,撒上鹽巴,白白的蘿卜,綠綠的葉子,紅紅的辣椒,點綴著瓷甕的空間,最后扣上大大的石板,等待著腌制好的蘿卜。我們總是很羨慕外面賣的大頭菜,反正那個時候我們的眼里就是只有花錢買的才是最好的。母親總是想盡辦法,促進我們多吃,于是,將腌制好的咸菜切絲,放點辣椒面,蔥絲,倒點醬油,用自家的菜籽油嗆一下,味道鮮美極了。現在想起來口水不住的流。
家香是母親用千絲萬縷織就的粗布,用粗布縫制的中山裝、厚棉襖,暖暖的。大大的棉桃,結出了白白的棉花。入冬之后,祖母和母親就會把曬干的棉花拿出來,搬出已布滿塵埃的紡花車子、軸子、梭子還有織布機,開始“咵、咵”的繪制,一坨坨棉花變成一條條白絲,一條條白絲變成一整張布面。織好的布經過漿洗、染色,晾干后,巧手的祖母開始用剪刀在粗布上裁剪出孫兒們的衣服。那一年,流行中山裝,我強烈要求奶奶給我剪個中山裝,這可苦煞了奶奶,奶奶又是上街故意在衣帽店逗留,又是借村子有此號衣服,開始用報紙做底樣,照貓畫虎裁剪好,母親就會“咯噔咯噔”的用縫紉機縫制,經歷了一個禮拜左右,衣服終于做好了,穿在身上,不僅合身,而且十分有派。母親看著我穿的中山裝,說一下子像個小大人了!那時候,我很喜歡那套衣服,上學出門等我都會選那套祖母做的既簡單有樸素的中山裝。
家香是父親騎著笨重的二八自行車,坐著我和妹妹,快速的飛奔鄉間小道上。那輛黑色的飛鴿牌自行車已經徹底被社會淘汰了,孤獨的停靠在雜物房里,落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可是,家里始終沒有舍得賣掉。那輛自行車,承載著我童年時的許多記憶。我是一個不喜機械的男孩子,當村里的同齡孩子已經騎著自行車飛快的穿梭在大街小巷的時候,我仍然固守‘11’路,直到要上初中的時候,路途比較遠,我才下狠心學騎自行車。為了讓我學騎自行車期間安全,那幾天清晨,父親總是伴我左右。又是幫我穩住車子,又是告訴我騎車子和做人一樣,稍微不注意就會跌倒。二八的自行車學起來很費力,不像現在的自行車那么好騎。幾天的不斷努力,終于學會了。經過熟練之后,膽子大了,捎著表弟走在鄉間坡度很大的小道上,快速飛奔,我問表弟瀟灑不?表弟很小,傻傻的說哥,快的很,瀟——,“砰”的一聲,我們出“車禍”了,表弟哭著嚷著,但仍然義無反顧的坐著。自行車的輪胎轉走了歲月,卻永遠不能抹掉家的味道,是父親的關心,是表弟的信任。
家香是祖父為孫兒晾著白開水,淡而情深。我小時候愛喝水,放學后總是草草的吃完飯,顧不得喝水,就跑了。從學校到家要經過我們家最早的院落。祖父和祖母一直沒有跟我們住在一起,所以,我每天上學必經祖父家。祖父總是給我晾著一大缸子白開水,那時候,我還小,不能喝濃茶,喝了就睡不著。每次到了,匆匆的喝完水,打聲招呼,就準備離開。祖母總是把我拉住,給我塞點零食,要么是點心之類的甜點,要么是蘋果之類的水果。那時候確實很小,拿上東西就胡亂的咬上一口,邊走邊吃,不知道說點感激的話。祖父總是很深情的望著孫兒離開,直到進了學校為止。我突然想到現在,每次回家,祖父總是讓我喝水,喝水,我想這白開水里有著祖父細細的關懷,離家時,祖父總是偷偷的裝作在馬路上散步的樣子,其實又是在目送著孫兒離開家鄉,依依不舍。
許多年過去了,漸漸地長大了,在外的工作性質,開始很少回家。曾經有位名人說過,人過的空虛的時候,或者說,在外打拼遇到挫折或內心孤獨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想到了那溫馨的家。寫的著,鼻子不僅一酸,眼淚差點掉出來。故事把我帶回遠在北邊的三條溝老家,我似乎聞到了淡淡的家香,散發著濃濃的親情,是姊妹之間搶著吃土豆絲的絲絲親情,是母親腌的咸菜回味無窮,是祖母裁剪的中山裝樸素無華,是父親指導兒子學車如做人的道理,是表弟義無反顧的信任,是祖父那杯明亮的白開水嘗出了家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