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蛙聲
(文\秦福長)
幾場大雨給干渴的土地降下了甘霖,玉米、黃豆、芝麻、棉花象吃了發酵粉一個勁猛長。村旁干涸
了好幾年的魚池積了半池水,不知從哪里跑來幾十只青蛙,它們象慶祝節日一樣拼命唱歌、跳躍,鬧得
池水春波蕩漾。我家距魚池只有幾百米遠,蛙們的大合唱伴著夏夜的涼風飄進我的屋內,這蛙聲好象久
居異地聽到鄉戲,悅耳動聽之中又有幾分親切。聽著蛙歌我喜形于色,妻笑我神經,孩子們感到莫明其
妙,他們哪里知道這蛙聲是我闊別十多年的鄉音;這蛙聲里有我與青蛙一段“爭斗”故事。
十多年前,我從部隊回到故鄉,當時擺在我面前的第一個艱巨的任務便是建造自己的窩。經過幾番
艱難奔走,總算申請到一塊房基地,可這房地劃在村旁低洼處,積水足有一米多深,長了一人多高的蘆
葦、水草,村人稱此處為“蛤蟆灘”。當時能申請要下“蛤蟆灘”這樣的房地,在村人眼里我也算有點
“神通”的人物。我也不敢嫌棄“蛤蟆灘”,暗中也為自己高興了好幾天,經過近兩年的艱難蠶食,我
在青蛙的聲聲抗議中在灘中央墊了一塊小島,修蓋了兩間平方。然而門前還是水灘,還是青蛙們的世
界,我侵占了青蛙的地盤,它們在夏夜里不停息地用蛙歌來表示他們的憤慨。妻常為門前蛙聲嘮叨,我
雖煩厭這蛙聲但仍風趣地安慰妻說:“這叫,家住青山綠水畔,人在蛙歌蛙語中。”
住進新房子的第二年夏天,青蛙顯得異常多,從傍晚開始,青蛙們萬口齊唱,好象在向我討要它們
的天地,吵得全家徹夜難眠。我經常半夜起來揀起磚頭扔向水中以示警告,可蛙聲稍停幾分鐘便更狂地
吼起來,好象要補回那停頓的一刻。為了整治平息這煩人的蛙聲,我從朋友那里借了一支獵槍,晚上當
蛙聲狂起時便向水灘放一槍,可槍聲只能起到抽刀斷水之用,過了一會又四面蛙歌了。我這一夏天被蛙
聲包圍,被蛙聲所困、所煩,弄得我走到那里總感到耳邊有那蛙聲在回蕩。有一次我在友家中談及被蛙
聲困擾時,友人說:“這好辦,我,我保證一星期解決問題。”第二天傍晚他便帶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小
伙子來到我家,這小伙子個不高但很精神,腰間掛著礦燈,背在肩上的大網兜里裝著雨褲。友人介紹
說:“他叫黑狗,逮青蛙專家。”我禮節性地招呼他們抽煙,喝茶。當夜幕降臨蛙聲四起時“捕蛙專
家”坐不住了說:“你們諞,我逮青蛙去了。”說完他披掛齊整拎著一個蛇皮袋便出去了。我和友人抽
著煙喝著茶,天南地北毫無過際地閑聊著,過一會我聽那蛙聲漸漸零亂起來,零亂中帶有幾分凄慘。約
摸過了兩個來小時,那位捕蛙專家背著鼓鼓的蛇皮袋滿面喜悅的闖了進來,高興地說:“真多,真多,
這里的青蛙既多又癡,好逮的很。”隨著話音他肩上的蛇皮袋已擲到地上,我打開一看差點驚出聲來,
天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過最多的青蛙。我問專家:“這有多少”?他回答說:“有四百來只,能賣五
六十元錢。”這一夜蛙聲小多了,我睡了一夜安寧覺。連著一個多星期我每晚都能看到水灘里有礦燈白
織的光柱在閃耀,這之后水灘中的蛙聲便一天天稀少了。第二年春季,門前水灘全劃成房地,墊成了高
高的陸地,蓋成嶄新的農舍巷道,蛙聲也從此絕跡。
不知怎么,我后來常常想起蛇皮袋內絕望泣叫的青蛙,思念那煩人的蛙聲,心中老有一種負罪感。
是我侵占了青蛙們的領地,又讓人捕殺它們,我是一個野蠻的侵略者。在我心中泛起莫名的懺悔,復發
盼望蛙聲再起的念頭。可是幾年來由于干旱缺水,再加上濫捕濫殺,蛙類一天天減少,夏秋的夜晚我再
也沒聽過青蛙的歌唱,我在心中常說:門前那水灘還在多好,那蛙聲再叫起來該多好。然而現實是無情
的,夏夜秋夜都象冬夜那樣寂靜,每當我在深夜里寫作讀書時,再也聽不到那熟悉的蛙歌,唯有的只是
那蚊蠅的侵擾。
當今日蛙聲再起時,我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欣喜,有一股久別重逢的激情,當孩子們要去池塘捕捉
青蛙時,我勸阻他們說:“青蛙是人類的忠實朋友,是益蟲,不能傷害它們。”我愛聽這蛙聲,我盼蛙
聲回歸,我愿四面蛙聲,我告戒人們保護青蛙,不要捕殺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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